【尘羽】常伴身侧
羽然想着今天该去哪里玩，迎面却撞上了满面愁容的阿苏勒。
“阿苏勒，你怎么啦？”
“羽然，我今天看到姬野了。”
“你别逗我了，姬野不是在戍边吗，怎么会在帝都呢！”
“他在街上杀了人，还和离国郡主走了……”
看着阿苏勒失神的模样，羽然才意识到可能是真的。
姬野到了帝都。
“羽然？”阿苏勒担心地看着她，“你放心，我今天就去找嬴无翳，我会把姬野完好地带回来的。”
“不，别去！”迎着阿苏勒投过来的目光，羽然扯出一个微笑，“你是天驱大宗主，去了恐怕会很麻烦。”
阿苏勒还想说什么，却被羽然打住了。
“好啦阿苏勒，我没事，你先别担心那么多了，皇帝那不是还有事要你做吗？”
阿苏勒虽心有不安可还是点了点头。
羽然说她想一个人出去逛逛，阿苏勒便坐在家里等她回来。
“公主殿下。”
听到外面的动静，阿苏勒起身把公主拦在门口。
“公主找归尘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“我想邀世子一同去看爬地菊，是今天刚运过来的，想来应该很有北陆的特色。”
阿苏勒鞠躬作揖，还没来得及拒绝，就望见羽然流着泪跌跌撞撞地走来。
他急忙赶到羽然身边，握住她的肩膀。
“羽然，你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我去离国军营找姬野了……”
“什么，你疯了吗！”阿苏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冲羽然生气，他也没想那么多，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，他该怎么办。
“我找到他了，可他的眼神变了，他看着我像看着一个陌生人……”
羽然抬头望着阿苏勒，睫毛上挂着泪珠，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纱，雾蒙蒙的，迷茫且无助。
“阿苏勒，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……你今天见到他，是不是也这般难过啊……”羽然终于崩溃了，她把脸埋在手心，抽抽噎噎着，“其，其实我不是不想认他，只是我知道，他不会和我回来的……阿苏勒，姬野他不会回来了……”
阿苏勒轻轻把她的手拿下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抹去那些泪，把她抱在怀里。
“羽然，不用一个人躲着哭的，我的怀抱很宽敞，在这里哭，没人会看见。”
其他什么事什么人都见鬼去吧，他只知道，他决定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孩，又一次在他面前落泪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，等阿苏勒的胸口的衣服都湿透了，羽然才抽了抽鼻子，不好意思地退了出来，径直进了房间。
阿苏勒小心翼翼地跟着她，一句话也不敢开口，生怕她的眼泪又决堤。
“看什么看呀！”羽然直着身子突然喊着，只是语气里还带着些哭完后的委屈，“你说话！我不哭了！”
“啊？哦……那个，羽然？”
“什么事啊？”
阿苏勒一怔，看见羽然有力气冲他发小脾气，便知道她已经缓过来了，这才放心下来。
“羽然，我相信姬野会回来的，你放心。”
“放心？爱回不回，他就抱着他那身铠甲和那个郡主过一辈子吧！”
羽然揉了揉眼睛，端起茶杯就是猛灌。
“阿苏勒，都这种时候了，你就不能拿点酒吗？快点儿，咱俩喝一杯！”
“好，今天我陪你喝个够。”
外面开始下雨了，淅淅沥沥的，像是砸在少年们的心头。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，却都觉得越来越清醒。
也许成长的痛苦就在于离别、误解和形同陌路的种种不同选择吧。
羽然半个身子都倚在桌子上，举着杯子抬头看它，像是在观赏它的花纹：“这杯子，再好看，我也觉得还是南淮那家酒馆里的看着舒服。”
那段时光是她最美好的时光。
“阿苏勒，我不想骗你，之前我真的挺喜欢姬野的……”
阿苏勒讶异于羽然会和他谈这个，想来到底她还是有些醉了，不免苦笑。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“他被抓走前甚至还亲了我。”羽然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，痴痴地低笑起来，然后仰头顺着泪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。
“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喜欢他什么。不屈？倔强？不甘陷于泥潭，孤身一人也要杀出自己的一片天？可能都是，也可能都不是……阿苏勒你知不知道，这段日子我很惶恐，我很内疚，”羽然扑朔着眼睛，突然望着阿苏勒，却是满眼清明，“我害怕自己喜欢你。”
阿苏勒举着酒杯的手一顿：“羽然？”
“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让人讨厌，明明和姬野说了要和他去天涯海角，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又让我心生缱绻，我努力地克制自己，我不想因为自己把我们的关系搞得乱七八糟，可我还是搞砸了，阿苏勒，我不值得喜欢吧……”羽然眠着嘴又给自己斟上一大杯酒，“今天见了姬野，除了难过，我竟然还有一些庆幸。原来变了的人不是只有我……真好。”
羽然想要一饮而尽却被阿苏勒拉住。
“羽然，不怪你，你只是还没明白自己的心。”
阿苏勒张开双臂。
“记得我说的吗？想哭可以找我。”
羽然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：“谁说我哭啦！我高兴呢！我再也不用为他心烦了！他也不再是那个值得我喜欢的姬野了。”
“我高兴啊，阿苏勒，干杯！”
阿苏勒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姑娘怎么办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冒冒失失，可她偏偏意外的坚强。
他见她哭过两次，为姬野哭了两次。
而今天，她说她放下了，释怀了。
其实无论她是不是放下，他都会一直在她身边吧，他从未如此笃定过一件事。
比起与她厮守，他希望的一直都只是她永远快乐。
阿苏勒没有等羽然过来。
他这次主动走向她，将她抱在了怀里，就像她安慰自己时那样。他的一只手笨拙地轻轻拍打着羽然的背，另一只手小心地摩挲着她的眼角。
“羽然，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吗？这个世界本就是有多少快乐，就会有多少悲伤的。”
“你还说过无论我做什么，你都会支持我。”
“那么，我也是。你放不下，我便去帮你把姬野抓回来，你放下了，我们便一起等着姬野自己回来。无论如何，我都在你身后。”
羽然的呼吸渐渐平稳，她握住阿苏勒那只手，依旧把脸埋在他的怀里，胡乱地点着头，闷闷地说：“阿苏勒，谢谢。”
有些事情不需要再多说了，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有用。
等羽然醒来已经晚上了，而阿苏勒坐在床边看着书。
“你看什么呢？”羽然拍了拍阿苏勒的肩膀。
“你醒啦，”阿苏勒合上书，起身给羽然端了一杯茶，“还说不哭呢，哭的都睡着了！”
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，才发现阿苏勒已经帮她擦过那狼狈不堪的泪痕。
她狠狠瞪了阿苏勒一眼，接过茶杯：“你还没说呢，你看什么呢？”
阿苏勒笑着把书也递了过去。
“蔷薇公主？”
“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她喜欢的事情。我怕你还难过，想着要不要给你说个书，唱一段呢。”
“好啊阿苏勒，你现在还会笑话我了！是不是不把我这个老大放眼里了！”羽然拿起书作势要扔，阿苏勒也很配合地假装闪躲。
“好啦，不闹了，”阿苏勒勾着唇角，坐在她身边，揉了揉她的脑袋，“我们的南淮小霸王终于振作起来了。”
“小霸王那也是你的世子妃，不服憋着！”
羽然气呼呼地挥开阿苏勒的手，翻开书看了起来。
“好好好，我服。”
阿苏勒就这样一直望着羽然，觉得心底那块小小的石头上发了芽开了花，觉得要是时间停在此刻该多幸福。
羽然终于受不了那灼灼的目光，把书放下塞回阿苏勒的手里。
“你看够没呀！有事就快说！”
“没事，明天一起去看演武吧。”
“演武？”羽然突然来了精神，“什么演武？”
“嬴无翳为了争夺金吾卫统领的位置，要求和天启演武，赢者可担任这个职位，”他顿了顿，“我觉得离国派出的，会是姬野。”
羽然扣了扣自己的手指：“那就去呗，我们一起去问清楚。我们不是说好了吗，一起等他自己回来。”
羽然看着阿苏勒，露出大大的笑容，证明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。
“好。”阿苏勒握了握她的手，同样笑着。
“阿苏勒，我饿了！我想吃城南那家的桃酥，还有旁边那家包子铺的包子，要豆沙馅的！”
阿苏勒把书放在床边，装模作样地拜了一拜：“遵命——世子妃。”
羽然噗呲笑出了声：“嘁，你要自己去买？你那些好看的小姐姐们呢？”
阿苏勒委屈地撇撇嘴：“我哪有，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她们了！”
羽然满意地点点头，挥了挥手：“行行行，你赶紧去吧，我真的饿呀～~”
生活中的糟心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，猝不及防就会让人忍不住酸了鼻头。
可快乐好像也挺简单的，一块糕点，一个拥抱，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傻瓜。
他张开双臂，庇护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喜怒哀乐，把刀光剑影留给自己的后背。
而她，也想再多为他做些什么，想回应他所有的温柔和爱意。
她要告诉他，从今往后，他也不必再一个人哭泣。
